搭夜班火車從潘普洛納(Pamplona)到五百公里外的薩里亞(Sarria),睡在火車上一晚,只為省掉一晚的住宿費,還有省掉一天的拉車時間,這個決定到底是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?!
薩里亞這個城鎮距離終點聖地牙哥約110公里,朝聖路上的規定是步行100公里就可拿到朝聖證書,不是片段拼湊100公里,而是要從這個城市開始步行,因此,很多朝聖客在有效的時間內想拿到證書就只能從這個城市開始。老實說,我覺得有點”偷吃步”,但受限時間跟各方條件,這是下下策。
不知道自己那根筋不對,可能這次有Hubert作伴,上了火車居然完全沒有想到設定時間。我沒有訂臥鋪,只是普通的座位,結果位置好小又跟另外兩位旅客面對面坐著,腳無法伸展,我們整晚極度不舒服,半睡半醒,搭車時間好長10幾個小時,外面又全是黑的,幾個小時後已經搭到不知身在何處。
到達薩里亞時迷迷糊糊醒過來,還不知已經到站,只是想怎麼這站停特別久,突然聽到外面有人喊Buen camino(一路平安),我整個人清醒過來,到薩里亞了!趕緊喚醒Hubert,我們鞋子都還來不及穿,慌張逃出車廂跳上月台,列車長還過來關切我們到底要不要下站。媽阿!幸好!
清晨6:00的薩里亞,天色還是黑的,月台上已有不少背著背包的朝聖客,又回到朝聖路上了,而且只剩110公里就可進終點--聖地牙哥聖城。我們已離剛認識的朝聖朋友們好遠好遠,他們可能要走上三個禮拜才能到這個城市,我們用一晚的時間到了這裡,很惆悵無法與他們一起進城。
Hubert的身體狀況一直沒有改善,我想他的心理壓力大過身體的不適,所以我建議我們直接去醫院了,把身體狀況弄好才有心情走接下來的路。搭著計程車帶著Hubert去醫院是這趟旅程中最明智的決定了,雖然耗掉了我們半天時間,但因為醫生給對了藥,隔天他的狀況已經好了一大半,對他來說也卸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。
計程車 |
Lugo大醫院 |
Lugo 大醫院一角 |
熱心的計程車司機在醫院門口等我們 |
進城前最後的這110公里,老實說,全程800公里我最不喜歡最後這一段,朝聖客明顯多很多,而且都是一個群體一個群體,朝聖者們感覺觀光意味濃厚,絕大部分輕裝上路,少了點長途跋涉所鍛鍊出來的厚實沉靜感。恰巧的因為在醫院耗掉半天時間,我也不太有興致走這一段,我建議我們就搭計程車直接到達阿爾蘇阿(Arzua),也就是進城前倒數第二天。
路上的朝聖餐我已經吃膩了,Hubert胃口也不好,我提議今晚我下廚,簡單弄個番茄義大利麵,買瓶酒。我一直認為我應該有烹飪的天分,只是在台灣外食太方便,在家媽媽也都會準備餐點,輪不到我下廚的機會。今晚我稍稍證明,在路上總是看歐洲人煮義大利麵,原來我也學起來了,而且麵的熟度剛剛好,Hubert讚美我說:比型男廚師Dextor的義大利麵還好吃。Dextor對不起你被我比下去了。
阿爾蘇阿(Arzua)到下一個我預計的停留點方舟(Arca)才19公里,我們輕輕鬆鬆約下午一點就到達這個停留點,這裡有一間超大的僻護所居然有桑拿設備,本來想帶Hubert去住那一間的,但被一個大團體給包了下來,害我們落空。這個城鎮的闢護所大部分都在大馬路旁,我不愛,太吵了,被我找到離大馬路一小段距離的小路上一間極陽春的僻護所,原本以為很克難也擔心20幾人同一間Hubert會睡不好,但這晚應該是我們這趟旅程中最難忘的一晚了,而且這一晚不是Hubert睡不好,是他讓我們大家睡不好。
我們各自盥洗完Hubert窩在床上完他的手機,我到櫃台去解決他隔天背包寄送的問題,昨天因為沒有事先確認好背包會被寄送到哪裡,今天差點找不到背包,幸好我反應快請當地人幫我CALL前一晚的僻護所主人,問到了背包寄送點,Hubert很驚嘆的稱讚我危機處理能力很強,好像人的潛力就是會在適當的時候發揮出來。
在櫃檯巧遇了兩位葡萄牙人正在幫一家三口南非人解決住的問題,我也莫名其妙的就跟他們聊了起來,南非家庭的女兒很熱情一直要我們去南非找她,我們互留了臉書,女兒說她爸爸在南非很有名,因為她爸爸是一位歌手,我們事後google一下這位歌手爸爸,看起來在南非還真有點響叮噹,出了九張個人專輯。
三位南非家庭成員,兩位葡萄牙老師與學生 |
南非歌手爸爸 |
兩位葡萄牙人很熱情約我們跟他們一起晚餐,她說他們有20幾位,今晚會一起煮東西吃,這麼大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錯過,就這樣一陣慌亂中,我認識了一個南非家庭,被葡萄牙人約去吃晚餐。
我衝回去房間找Hubert跟他說這個天大的消息,他冷冷地說:好啊!然後繼續玩他的手機。
傍晚約四點左右這群葡萄牙人慢慢往僻護所外的小草坪移動,大家很有默契的有人架爐火開始煮牛肉,煮飯;有人拿出紅酒、白酒、起司、各式葡萄牙甜點,在旁邊聊天喝起酒來;有一小桌人開始剝起核桃;這時南非一家人拿著幾瓶酒也加入,還有兩位美國帥哥也加入,大家開始開喝。
剝核桃桌 |
葡式甜點 |
難得可以在一個這樣的場子認識這麼多國家的人,還可見識到葡萄牙人的飲食文化,Hubert沒有參與太可惜了,我衝回去硬是把他拉下床,他大爺靦腆羞澀的加入我們。
席間聊著聊著知道這群葡萄牙人他們是一個中學校的校長、老師與幾個學生組成的團體,有一台中型巴士跟著他們,每年會從葡萄牙到朝聖路上走一小段路,巴士上載著炊具與食物。他們大方的分享他們的食物給我跟Hubert,也沒有人問我們從哪裡來,怎麼混進他們,我著實見識到了葡萄牙人的熱情好客,他們是同事關係但看起來像一家人,一直到晚餐時間我才搞清楚誰是校長。
南非家庭 |
Hubert開心的ㄋㄟ |
在西班牙要到晚上9點太陽才真正下山,我們就在戶外野餐到晚上9點,已經好多酒瓶都空了,我們所有人才移到戶內,晚餐才真正開始。晚餐很簡單就是下午烹煮的一大鍋牛肉頓飯,這頓飯真是超級無敵好吃,但我們一路從下午三點吃到現在,肚子已經七分飽了,真想打包當隔夜午餐。
大家興致高昂享用晚餐 |
基於不能白吃白喝,我起頭謝謝這群葡萄牙老師們的招待,南非家庭的爸爸也說了一些感謝的話,大家吆喝他唱首歌,他即興清唱起歌來與女兒美妙的合音,兩個人搭配得天衣無縫,我們享受了一場現場巨星級美妙的演唱會。他們一不作二不休也要求兩位美國籍帥哥唱歌,兩位帥哥唱了美國國歌,我心裡OS接下來不會要我跟Hubert唱首國語歌吧?果真,我們也得唱,唱歌我最不會,Hubert想了想唱茉莉花好了,我這才發現原來他是唱聲樂的,真是深藏不露。
兩位美國籍帥哥 |
南非父女美妙的歌聲
唱完歌,接下來還頒獎耶!一位老師拿出三件白色有備而來的紀念T桖,南非家庭、兩位美國帥哥、我們兩個台灣人,不同國家各獲頒了一件。
到目前為止,所有的即興節目沒有任何事先彩排,卻完美的一一在今晚呈現出來,節目最高潮他們開始拿著小紙杯倒著各種不一樣的葡萄牙餐後”烈酒”,大家開始一邊喝酒,一邊唱歌跳舞。
兩位帥哥在唱美國國歌 |
好幾個老師跑來敬我酒跟我說,歡迎我加入,很高興認識我,我跟他們說我好想邀請你們來台灣,台灣的另一個名字<福爾摩沙>就是葡萄牙語<美麗之島>的意思,他們開玩笑跟我說去找校長,請她出機票錢,校長面有難色說:我們經費有限。哈!
午夜12點了,因為有其他朝聖客已經休息,大家得極力壓低音量,隔天又有20幾公里要走,才不得已一邊輕唱著意猶未盡的歌,一邊收拾碗盤,我要幫忙洗碗,她們一直視我為客人,怎麼樣就是不讓我動手清洗碗盤,這就是葡萄牙人熱情的待客之道。
今晚,混了很多不同的酒,Hubert真的喝醉了,他的鼾聲大響,我一整晚沒睡好,我想今晚是我跟他,尤其是我最難忘的奇妙的一晚了,他事後跟我說,若不是我強拉他出去,他大概在床上玩手機玩一整晚。
晚上我睡著也在微笑,上帝的安排還真美妙,還是一句話:上帝真是厚愛Hubert!在倒數的這一晚安排這麼特別的一群人給他,我走了那麼多次第一次參與了這麼一大團的盛會,完全無心插柳柳成蔭,也算彌補了他前段因身體的不安,無法好好享受這段旅程,讓我對他有一些交代。
在朝聖的路上總是能體會人與人之間最單純的互動,最無私沒有利害關係的分享,純粹就是對人的真誠相待,也讓我再次印證彼此互信、真誠的重要,這可縮短人跟人之間的距離,把複雜的事情變得更簡單許多,我把這個奉為我往後處世的圭臬,把這個基本互信的精神重新帶回職場上,很多事情處理起來更得心應手,省了很多麻煩事。